海外观察被遮蔽的货币战

□刘丽娜

在国际财经舆论界有重要影响力的美国经济学家弗雷德·伯格斯滕近日发表评论指出，造成当前美欧经济疲态的一个最大而又被忽视的原因是所谓的“全球货币战”。

在这位华盛顿知名智库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眼里，全球货币战的最主要表现形式就是货币干预。而货币干预的主体就是那些主权财富基金持有国(或地区)，其中的头号国家是中国。

伯格斯滕这番言论符合他在全球汇率问题上的一贯主张，也符合他对这次国际金融危机根源的认识。长期以来，这位在美国政界、财界和学界呼风唤雨的专家批评中国是中美贸易不平衡的主要责任者，他还是“汇率操纵国”标签的积极鼓吹者，同时，也是所谓中国与美国“两国集团”概念的倡导者。伯格斯滕及其领导的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出具的关于人民币汇率低估的数据，被美国国会长期引为权威。

在最新的文章中，伯格斯滕把货币干预者分为三组，一组是东亚国家和地区，包括日本、新加坡、中国台湾、韩国、中国香港、泰国和马来西亚；第二组为主要石油出口国，包括阿联酋、俄罗斯、挪威、沙特、科威特和阿尔及利亚；第三组为一些发达经济体，包括瑞士、丹麦和以色列。第三组国家抵制本国货币对欧元升值，就如同亚洲国家抵制对美元汇率升值。这些国家和地区注重出口，反过来又买入大量美元和欧元储备，以此为自身在国际贸易中换取不公平汇率优势。

他说，十年来，中国是最主要的活跃货币侵略者(Aggressor)，但还不是行凶者(Perpetrator)。伯格斯滕估算，如果上述货币干预者停止干预汇率，美国的贸易逆差会减少1500亿至3000亿美元，相当于美国内生产总值的1%至2%，会创造100万至200万个就业岗位。

可见，伯格斯滕把美国和欧元区看作是货币干预的受害者。进一步地，他为美联储刚刚推出的第三轮量化宽松政策(QE3)开脱，说这是美国对货币干预的自卫行动。

关于货币战，在学界是个见仁见智的名词。伯格斯滕的标准尽管有其追捧者，但也不过是一家之言。如果站在伯格斯滕的对面，以主权财富基金持有者的角度来思考，真正被遮蔽的货币战是新一轮全球竞争性汇率贬值，而发动这场战争者，正是美欧发达经济体，站在前哨的是美联储与欧洲中央银行。

再以美联储的QE3为例，抛开美联储强调创造就业的冠冕理由不谈，QE的实质作用在于“两率”(利率和汇率)。利率方面，QE可以压低利率，降低社会融资成本，同时创造财富效应来支持投资和消费。汇率方面，QE可以降低美元指数，使美元贬值，有助于美国出口，同时，可变相逃债。QE对美国的政治和经济意义可谓深且大，这也是为何美联储不顾骂名，一而再、再而三地采取这样的政策。

而美联储之所以能够如此行动，归根到底在于美元作为全球首要储备货币的“过分特权”仍然存在，美国对本国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内保持这种特权的能力依然自信。换言之，美国相信，衰弱的欧元，以及仍然处于成长期的人民币在中短期不可能对美元地位构成挑战。

此外，世界经济依然需要美国经济复苏的带动。如果美国经济状况转好，会为其他经济体，尤其是那些出口国创造有利的外部环境。这也是为何“不封顶”的QE3出台以来，国际舆论对其反映远比前一轮QE2要积极。许多新兴经济体的专家甚至得出QE3对本国“利大于弊”的结论。

再回到伯格斯滕的论点，即美国出台QE3不过是正当防卫。他认为当前的货币战实际上始于十年前，已经导致巨大的贸易不平衡。美欧的政策制定者通过鼓励房地产泡沫来对货币战进行反制。泡沫破灭后，就业消失，美欧只好通过财政和货币刺激来对冲前期货币战的影响。

即使是欠缺经济学常识的人，也可以看得出伯格斯滕立论中一个致命的弱点，即有意忽略美国经济不平衡(自身债务累积)是咎由自取。这好比一位瘾君子不反思吸毒成性的原因在于自身缺乏意志，而去骂毒品太有吸引力。

研究者指出，在有任期限制的政治体系中，所有的政策都是短期政策。美国已经超过16万亿美元的公共债务早已到了“大到不可救”的地步，不设时限的QE同样更是看重短期的药方。到头来，只能不可避免地再去应对下一场危机的到来，而美欧在危机中赌上的可能是自身历时弥久才赢得的国际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