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观察美联储如何开启新百年

□刘丽娜

在美国首都华盛顿西北第20街与宪法大道交叉路口东北，伫立着一栋有“秘密神庙”绰号的白色暗花大理石建筑，这里就是公认的全球权力最大的经济决策机构———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所在地。在楼内大堂两侧墙壁上各有一面浮雕，其黄铜铭牌上分别镌刻着“联储创建者威尔逊”和“联储守卫者格拉斯”。

1913年，美国总统威尔逊签署了参议员格拉斯牵头推动的《格拉斯—欧文法案》(联邦储备法案)，从此，美联储开启了其影响全球经济同时也饱受争议的一个世纪。百年来，美联储把持着“货币魔棒”，成为调控美国宏观经济的利器。而从成立那天起，围绕美联储的存废之争从未止息。近日，美国国会正在酝酿一项对美联储采取多年来最重大的改革提案。

国会两院经济联合委员会主席、共和党众议员凯文·布拉迪呼吁成立一个专门委员会，负责审议改革美联储的职责。在布拉迪看来，1977年国会赋予美联储保持通胀稳定和充分就业的双重职责已经不符合新的经济现实需要。因为肩负这两项职责的美联储无法填补美国经济增长的鸿沟。

根据国会预算局的数据，未来美国潜在实际GDP增幅将比二战后的平均水平整整低一个百分点。以此计算，到2052年，美国经济要比应有的规模小31万亿美元，未来40年美国财政将少收入97万亿美元，这使美国控制预算与削减债务的努力更难达成。

   为使美联储能够更好发挥作用，布拉迪认为把稳定物价和建立强劲美元作为美联储职责更有益于美国经济的长期利益。布拉迪说，他的提议并非要终结美联储，恰恰相反，是要使其更具建设性。他说：“在房子没着火时，我们要讨论消防部门该如何运作。”

在布拉迪提议背后，隐藏的是关于美联储的独立性之争。美联储一向把独立性作为自身关键特点而标榜于世。作为中央银行，美联储的独立性最主要体现在与白宫的关系上，特别是联储能否不受白宫影响独立决定货币政策。不过，回顾联储百年历史，不难发现其在捍卫独立性上的纠结。

1951年前，美联储长期受制于美国财政部，尤其是在二战期间，联储配合财政部，保持低利率为战争筹款。真正使美联储赢得独立制定利率政策权力的是与财政部达成的“1951年协议”，时任联储主席马丁在任期中最重要的成就是使美联储脱离白宫干预，正式成为一个独立的经济政策制定部门。连任了五届主席的马丁拒绝了杜鲁门总统让其干预政府债券市场的要求，同时在货币政策制定方面也屡次违背白宫的意愿。为此，马丁曾被杜鲁门称为“叛国者”。但正是马丁的努力开创了“现代美联储时代”。马丁有句名言———美联储的工作就是“在宴会刚开始时撤掉大酒杯”，意指联储要具有逆风而动、未雨绸缪的眼光、能力和勇气。

但马丁的睿智和勇气没有被紧随其后的两位继任者接续下来。上世纪70年代，尼克松任总统时期，先后担任美联储主席的伯恩斯和米勒密切配合政府，长期维持低利率，为后期高通胀埋下隐患，美联储信誉深受打击。直到1979年，被认为是美联储史上最受尊敬的主席沃尔克上任，他坚决捍卫联储独立性，凭着坚韧与胆量，顶住排山倒海般的政治压力，将利率从10.5%一路调升到20%的历史高位，克服了通货膨胀，为美国甚至全球往后几十年的繁荣奠定了牢固基础，恢复了美联储信誉。沃尔克本人也成为中央银行家的楷模。

接任沃尔克的格林斯潘尽管在位时饱受赞誉，但他在2006年离任后则备受抨击，其中，他长时间把利率保持过低这一点被认为是造成美国本轮金融危机的重要原因之一。

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现任联储主席伯南克一方面维持接近零的低利率，另一方面采取非传统的量化宽松政策，联储资产负债表从9000多亿美元扩张到接近3万亿美元，增幅超过350%。

随着美国经济逐渐从危机中复苏，越来越多人开始反思当前由美联储领衔的全球大宽松货币政策。在以伯南克为首的宽松派引导下，美联储今年1月提出将盯住通胀标准上调到2.5%，失业率降至6.5%作为宽松政策的量化目标。对此，各方褒贬不一。布拉迪就认为，当前的美联储政策是随意和干预主义的，而非基于规则。他还特别强调，中央银行根本没能力收拾糟糕财政造成的经济烂摊子。沃尔克更是多次警告，若长期保持超宽松政策，高通胀回头只是时间问题。

中央银行最有价值的资产是其信誉。美联储历经百年风雨，如今站在新的历史关头，全球宏观经济的理论与实践如同充满不确定性的巨大试验场，美联储如何开启一个新世纪，会有更多悬念等待揭晓。